大的同情赶过来。只有同情是不顶用的,同情治不了病,救不了命。人们都看着郭安屯,在这个结骨眼上也只有郭安屯才能拿杆作主,郭满屯要死了一样滚在炕上,庆合还只是个孩子,庆合妈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女人。现在他不作主谁作主?
在缺医少药闭塞落后的山沟沟里,人们是不敢害病的,一旦有了病就只有用身体硬扛,他们看不起病,也没有条件看病,山里的许多人,尤其是一些老人就是因为没条件出去看病,就白白地丢失了性命。老实勤奋一辈子还没有享过一天福的郭满屯在这个时候却得了一场这样的病,在这困难时期人们连肚子都吃不饱,他的病能得到救治吗?人们期待着郭安屯能说出一句话,他是卧马沟的政治队长,他更是郭满屯的亲兄弟,他有这份责任。
“走,赶快往公社医院送,不能滚在炕上等死。”郭安屯终于没有辜负兄嫂侄儿和乡亲们的期望,他喊一声往公社医院送,就亲自推起独轮车把高烧中昏噩不醒的郭满屯往下马河公社医院送去。
全卧马沟村这时候连一架胶皮轱辘车都没有,郭安屯只好找来一架老式的木轱辘独轮车,上面横放一张门板,把病人抬上去,由几个人在边上护着,一起往下马河去了。
吴根才听说这事,从上房院跑出来的时候,郭安屯他们已经推着独轮车下了河滩走的好远了。吴根才对郭安屯办的这件事感到由衷的高兴。皂角树下站立着不少人,也都说起郭安屯这事办的好。多少年来,郭满屯是卧马沟第一个往公社医院送的人,并且还是在这样的困难时期,人们怎么能不说郭安屯几句好话。
郭满屯得的并不是什么大病,只是急火攻心又受了风寒发高烧把人烧糊涂了。公社医院的邢医生是学校毕业出来的新派医生和那些坐堂接诊的老中医不一样,他把听诊器放在郭满屯的胸口上细细地听了听,再抽出夹在郭满屯胳肘窝里的温度表看看,就镇定自若地处置起来。
邢医生还是公社医院的院长,他医术好,医德也好,在下马河一带挺有声望,经他手救治好的病人给他送来的锦旗牌匾挂满了医院的一面墙。郭安屯常到公社开会和邢医生也挺惯熟的,他跟在邢医生身后款款地问:“邢医生,你说我哥他要紧不要紧。”
邢医生吩咐护士把配好的葡萄糖液体给郭满屯扎上,然后才回答郭安屯说:“得的是重感冒,倒是不太要紧,不过也挺严重的,人都烧糊涂了,你们送来的也及时,先输几瓶液观察观察再说。让病人家属去办住院手续吧。”
邢医生刚开始说这几句话时,郭安屯感到一阵欣慰,大哥的病不要紧,只是一个重感冒,他粗粗地出一口气。接下来邢医生说到办住院手续时,郭安屯又焦虑不安做难发愁地嘬起腮帮子。办住院手续,说俗了就是让交钱。他口袋里啥时候装过钱,那个农民口袋里能有钱。山里种地做庄稼的农民不能和外面干事的人比,干事的人月月发钱领工资,月月都在一个麦儿黄。农民一年只有一次麦儿黄,年底分红分到手里的那点钱,还不及干事的人一个月的工资多。农民手里即是有两个钱也是用纸包了又包,用布裹了又裹,箱子里压,柜子里藏,谁肯往身上口袋里装。郭安屯更是个欠款户,他孩子多拖累大,一年干到头折扣过口粮款,他一分钱也分不下。他口袋里从来不记的啥时候装过钱,要他的钱有时候比要他的命还让他感到难堪。郭安屯知道护送父亲过来的庆合口袋里也是一个蹦子儿没有,另外几个护送来的年轻人也是一分钱没有。
郭安屯把簸箕一样的两只空空的大手向邢医生摊开,这是最最无奈的一个动作。这样的动作邢医生见的多了,四十里马沟下来看病的许多农民常是这样向他摊开双手,表现出一脸无奈。这是公家的医院,不是私人的买卖。私人的买卖可以砍杀价钱,也可以看人情佘账。公家的医院有一套完整的制度,是谁也不能破坏的。邢医生想不到经常在公社大门里进进出出的卧马沟村的政治队长,也像山里其他农民一样身上掏不出钱。他冷静的和刚才给郭满屯听诊处置一样,坐在门诊室的椅子上,冷冷地说:“这是医院的规章制度,谁都没有权力违背,再说现在是国家困难时期,药品比粮食还要紧缺。你要是不办手续交钱,我就没办法给病人看病。”邢医生说完也向郭安屯摊开了两只手,并且还有意抖抖双肩,像外国电影里的人物一样风趣而无奈。
“邢医生,这是我哥。”焦虑急迫的郭安屯哀求着说。“我知道是你哥,就是我哥来了,也得交钱办手续。”邢医生也回说一句。郭安屯觉得邢医生穿上白大褂后就变了样,变的和原来不一样了,变得一点人情味都没有了。平常他们也是常见面说话的,郭安屯是政治队长隔三差五的要到公社来开会。公社大院和公社医院就隔着一堵墙,医院里人少,没起灶,几个医生都在公社灶上开伙。郭安屯下来开会办事少不了也要在公社灶上吃几顿饭,和邢医生碰的面多了也就熟悉了,他想不到往常那个恭敬谦和的邢医生到了关键时刻却是一个冷脸人。
穿上白大褂和不穿白大褂的邢医生一模似样,还是那个人。他脸冷冷地说这些话的时候不是还让护士把药瓶子给郭满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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